鬼爪天残(下)――《剑侠传奇》（26）
作者：明月寒冰
后面跟踪的十四人看不见鬼爪天残等人的影子，便催马快行，一转过山丘，便见七、八步远的地方停着一顶小轿，小轿之上坐着一个面目阴沉的小老头儿。众人连道不好，忙勒紧缰绳，想打马往回跑，哪里来的及，两名抬轿人飞步向前，冲入这十四人马队中，行动快捷、和谐，便如一人一般。但见鬼爪天残钢拐横扫，当先领头的二人便被扫落马下。第三人举挺棒欲招架，哪里架得住，被吴宗南一拐打在头上，坠于马下。第四、第五人刚刚调转完马头，还没来得及催马，突觉背后劲内袭来，被鬼爪天残钢拐连点，凌空点中背后灵台死穴，早已毙命，马儿却驮着尸体向前跑出几十步远，两人才掉倒马下。其余在后面的九人玩命地打马回奔，距鬼爪天残近百步远，见没人追来，才回马观看。
鬼爪天残一个照面就击毙五人，还想继续追杀，突觉体内明月寒冰的内力一撞，竟窜到手太阴肺经之中，不听调遣，右手竟不能自如地收回来，钢拐差点拿捏不住。好在那九人玩命地逃命，没有看到吴宗南的尴尬。吴宗南忙收内力，将这股异力缓缓导入气海之中。鬼爪天残平时吸人内力，也就半天的功夫即可将吸来的外力和自己的内力融为一体，运用自如。不曾想明月寒冰的内力如此之强，自己一时半会儿竟消耗不了，不时地在体内乱窜。鬼爪天残已包受内力走火入魔的苦楚，对这股内力便不敢轻视。
鬼爪天残一招之间，击毙五名跟踪者，追上缓缓前行的明月寒冰等人，洋洋得意地对明月寒冰道：“这就是你说得人才济济的天王帮？我看是一群废物。”
明月寒冰虽然被仰面放在背上，甚是难受，但侧头将鬼爪天残的一招一式仍看得清清楚楚。见最后鬼爪天残收右臂时的动作甚是古怪，好像不是收自己胳膊一般，联想起自己刚得到义母内力时的情形，立时顿悟：这老贼还没将吸自己的内力消化，不能随意运用，无怪乎他从碎月庄匆匆逃走。此时见鬼爪天残洋洋得意，不免出口讥笑道：“哈哈……，你得意什么？哈哈……，你刚才右臂为什么收回甚慢？哈哈哈……，是否一股异力窜入右臂经脉之中，右臂便不听使唤？哈哈……，刚才那些人如果有一个杀回来，哈哈……我看你便凶多吉少。哈哈……”
鬼爪天残见自己的弱点一下便被明月寒冰说中，不由面色一寒，早把得意之情抛之脑后，冷冷地对明月寒冰道：“你这小子倒看得真切，消化你这股外力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，你看我现在能否运用内力。”说完从轿中跃起，伸手在明月寒冰前胸、肩上连拍三掌，随即跃回轿中。
鬼爪天残这三掌有名堂，叫做三鬼搜魂，正是搜魂手中的毒辣招数。明月寒冰但觉缺盆、气户、中府三穴中潜入三股阴毒的内力，潜入到自己四肢百骸，肆竭乱窜，所到之处，如万蚁咬噬一般，说不出的痛苦。鬼爪天残看着明月寒冰痛若地痉挛着，便幸灾乐祸地道：“臭小子，这回知道苦楚了吧？这只是一个开始，你倒底服是不服？”
明月寒冰此时痛苦难当，哪里有功夫搭理他，只等这三鬼搜魂的内力渐渐消退，才艰难答到：“服，哈哈……，服你，哈哈……。”明月寒冰本来想说：“服你个屁，有本事将小爷一掌打死。”但马儿刚巧跃过两个土坑，明月寒冰手脚被绑，又是仰面朝天，气息便不能顺畅吐出，再加上笑穴被点，被迫不时地得哈哈几声，说完“服，哈哈……，服你，哈哈……。”之后，半天便说不出下句。
鬼爪天残见明月寒冰说服了，心中一乐，道：“你真服了么？”说完手一划，先将明月寒冰身上的绳索割断，然后手一抬，将明月寒冰扶在马背上，随手解开明月寒冰穴道。
明月寒冰被颠簸了一路，浑身早已麻木，此时穴道虽被解开，但一时也动弹不得。此时口齿说话但却无碍，见鬼爪天残说自己服输了，忙接口说道：“我是想说‘服你个屁，有本事将我一掌毙了’，你莫要会错意。”
鬼爪天残冷哼一声，再次点中明月寒冰要穴，心中对明月寒冰的硬朗倒也佩服。一般人中了搜魂手之后，是痛不欲生，要么投降，要么咬舌自尽，象明月寒冰这么硬气的倒是第一回见。鬼爪天残敬明月寒冰是条硬汉，便不再下手折磨他。明月寒冰虽然穴道被点，但可以坐直在马上，比之刚才不知舒服多少倍。几个人谁也不说话，打马前行，两个抬轿人也飞步前奔，并不落后。后面九个跟踪的人又隐隐出现，但距鬼爪天残等人有百步之遥，再也不敢过份靠前。
一行人勿勿赶路，不觉天已过午。鬼爪天残坐在轿中，多次吐纳呼吸，想把吸入明月寒冰的内力导入气海，和自己内力融为一体。这一吐纳，不由大惊，自己的气海穴竟容不下这股内力。内力修炼之道，最讲究循序渐进，一个人的气海穴容量也是在限的，只能通过逐步修练，才能使气海穴扩大，逐渐使内力深厚起来。象运用**纳血这样的功夫，吸取对手内力的同时，自己也是万分的危险。倘若吸取的内力远少于本身的功力，便可以逐步吸收，倘若吸取的内力和本身的内力差不多，或远多于本身的内力，那么便是主不压宾，对这人没有半点好处，反而内力乱窜，易使主人经断身亡。当日杨瑛将四十年的功力输送给明月寒冰，一再强调要一点一点的吸收。明月寒冰休整了七、八日才将这股内力收为已有。当时明月寒冰的气海穴空空如野，一点儿内力也没有，要消化杨瑛的内力尚且如此费劲。鬼爪天残本身内力深厚，几乎将气海穴填满，现在突地又吸进了容量几乎相当的内力，气海穴当然容纳不下。鬼爪天残又不知海纳百川神功的总纲，一时之间竟收服不了这股内力，但觉这股异力在奇经八脉中乱窜，倘若正在与人拼斗之时突然窜出，实在是说不出的危险。一条流淌顺畅的小河，突然之间水量暴涨，小河便有决堤的危险，只有另僻溪径，把多余的水量疏导出去，小河才能安全。此时鬼爪天残若肯把吸取的内力输送给王汉利或别人一些，自然没有了以后的危险。但人性自私，鬼爪天残更是贪婪成性，好不容易吸取的内力，如何肯轻易送人？所以鬼爪天残宁肯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，再也不肯将内力白白地送给他人。
众人走到一个小镇前，见鬼爪天残闭着双眼，不知在想什么。笑面恶童壮着胆子道：“大哥，眼看走了大半日，马儿都走乏了，咱们不如找一间客栈歇息歇息。”
鬼爪天残一直在闭目运功，听到王汉利如此说，便道：“也好，你们照看好明月寒冰，别让他溜了。”说完又点了明月寒冰腰间肾俞、阳关两穴和腿上的伏免、阴市二穴，以防明月寒冰逃脱。
小镇名叫凉水镇，几百户人家。王汉利在镇上最大的一间名叫齿留香的酒店前停下脚步，早有小二迎将出来，先将众人白马拴好，把鬼爪天残等人迎进屋内。前面抬轿的中年人蹲下身子，背着吴宗南在屋内正中的一张桌前停下，让吴宗南面朝门口坐好。明月寒冰腿上穴道被解开，坐在吴宗南身旁，众人依次坐好。在进小镇之前，鬼爪天残便注意到后面跟踪之人没有跟进小镇。
鬼爪天残低声道：“店家，快些弄些现成的酒菜，我们吃些钣就走，什么快上什么。”小二答应一声去了。鬼爪天残见不大的小店坐满了人，周围七、八张桌子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些江湖人士，或在饮酒，或在吃菜，没有人大声交谈，也没人向这边看上半眼。
一会儿的功夫，小二端上一大盘熟牛肉、一只肘子、一只烧鸡和一大盘家常凉菜，外带一大壶酒。鬼爪天残向百变神魔一使眼色，穆百容挨个将酒和菜审视了一圈，摇摇头，众人这才大吃起来。百变神魔是阴山八魔中易容、用毒的大行家，饭菜里是否有毒，他一眼便能看出。众人打斗了一夜，又行走了大半日，早已饥肠辘辘，见老大发话，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，唯有鬼爪天残拿着一只鸡腿在细嚼慢咽。小二过来在众人面前各放上一只茶杯，送上一壶浓茶。穆百容伸手接过茶壶，一揭盖，但闻茶香扑鼻，淡淡的茶水之中，茶叶根根竖起，正是名动两湖的名茶――君山银针。穆百容把茶壶递给小二，道：“渴死了，快给挨个斟上。”小二接过茶壶，先给穆百容斟满，然后逐次倒茶。
穆百容刚才已闻过茶水无异，举杯就要喝，鬼爪天残突地伸手将茶杯抢过，另一手将小二扭住，端起杯就往那小二嘴中灌去。那小二猝不及防，虽拼命闭嘴，还是被灌进小半杯茶水。鬼爪天残手一松，小二往后一退，张嘴就往外吐水，哪里来得及，先前吐的是水，接着便是发黑的血水，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，抽搐着咽了气。穆百容茶水杯被夺，不由一愣，以为老大怪小二不会来事儿，不先给他倒水。见店小二使劲的往外吐水，还以为小二是被烫的，及见小二吐出乌血，才知道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，又是老大救了自己一命。自己枉称是阴山用毒的大行家，见识仍不如老大。
鬼爪天残没进店门，见小二殷勤迎出，便觉奇怪：小镇小店，小二哪里会如此知礼？而且见了自己这些形状特异的一行人，居然面不改色，心中便暗自小心。一进屋内，见四周的桌上都稀稀落地座满了人，虽然大多做农民、小市民的打扮，但个个都是练家子。小店客人多不奇怪，奇怪的是周围的桌子都坐满了，唯有中间的大桌却空无一人，好象特地给自己这一行人留的。鬼爪天残更加肯定这些人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，但一扫之间，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角色，所以自己也不露声色。及至小二端上茶来，也没见这些人有什么异动。但小二的的茶水往杯中一倒，鬼爪天残立即看出其中的关键之处。茶水在空中是淡茶色，倒入杯中却变得比在壶中更加浓了，虽然只有细微的差别，不注意观察根本发现不了，但茶水倒入杯中反而变浓，委实大违常理，这茶水杯必有古怪。鬼爪天残心念一动，便伸手将茶水灌入小二口中。
鬼爪天残一动手，四周的武林人士便纷纷掏出兵器，纷纷怒喝。这些武林人士果然都是天王帮青龙堂的帮众，这间齿留香酒店也是青龙堂在凉水镇的一个聚集地点。店老板朱佩然人称妙手铁腿，便是这伙人的头目。铁腿是称他武功过硬，妙手便是赞他下毒手法高超。毒药下在茶杯之上，无形无色，只有入水才有些发乌，又有茶水遮掩，料想这伙人必识不破，擒他们如囊中取物。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下毒手法仍被对手识破，朱佩然拨刀大喝道：“大胆贼子，得罪了天王帮，还想逃出两湖吗？”
此时四周的天王帮帮众纷纷合围过来，约有二十七、八个人，将鬼爪天残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。鬼爪天残一声冷笑，伸手拿起桌上筷筒中的竹筷，倏地向四周一撒，但听惨叫连连。店小人多，这些天王帮众围在一起，躲避不开，竟有一大半人被鬼爪天残的筷子击中要穴，倒地身亡。剩下的八、九人便是这伙人武功较高的帮众，各持兵刃杀向鬼爪天残等人。穆百容和王汉利不等老大出手，便已跃起，向众人痛下杀手。妙手铁腿朱佩然在这伙人中武功最高，手持铁斧，冲在最前面。穆百容恨他下毒骗过自己，几乎要了自己的命，便伸左手一把抓住朱佩然的斧把，右手击向朱佩然前胸。朱佩然一边用手格当，一边倏地踢出一腿。妙手铁腿，朱佩然果然出腿奇快，砰地一声踢在穆百容腿上，但听喀嚓一声，朱佩然号称铁腿，没想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，两腿相击，断得居然是自己的“铁”腿，自己这伙人和敌人的武功相差太远。朱佩然一声大叫：“快撤。点子……”话没说完，被穆百容一掌击在胸膛，狂喷鲜血而亡。旁边一个帮众收刀不及，一刀砍向穆百容，被穆百容拿朱佩然的铁斧一砍，连刀带人头都被砍下。此时王汉利也杀了四人，剩下三人仓皇想逃，被穆百容和王汉利一人一个，击毙在酒店门口内。还有一人见店门狭小，便撞开窗子，一翻身想跃窗逃出，身子已大半跃出窗外，突然一只盘子飞来，镶入这人后心，这人闷哼一声，跌在窗下。用手掷出飞盘的正是鬼爪天残吴宗南。
眨眼的功夫，二十七、八个天王帮帮众已死在鬼爪天残三人的手下，抬轿的两人仍直直地坐在桌前，不为眼前的屠杀所动。鬼爪天残一掷之下，突感体内的那股异力横冲，几乎把握不住身形，身子便要随那飞盘之势跌倒。心中一凛，这股异力在体内竟是越来越难控制。鬼爪天残冷冷地道：“走吧，一会儿恐怕还要来人。”
众人纷纷向门外走去，王汉利临走前，还拿起那半只没吃完的烧鸡拎在手中。别看王汉利是个侏儒，饭量却比常人大。众人来到门外，齐叫一声“苦也”，三匹白马不知何时已被天王帮的帮众毒倒，幸而小轿没被破坏。明月寒冰穴道被点，走路甚慢，鬼爪天残坐在轿中命令道：“穆小七，你把明月寒冰背在身上。”穆百容不敢违拗，不知老大为何对明月寒冰如此宽容，心里不敢骂老大，却早把明月寒冰的爹娘骂了个遍。背着明月寒冰不敢有大动作，却暗里对明月寒冰又掐又捏，不时地摇晃。明月寒冰知道他背着自己心中恚怒，对穆百容的小动作只做不知，口里洋洋自得地唱道：“马儿马儿你莫要颠，小心主人打你小屁屁。你又尥蹶子又蹄人，难道是刚才没喂饱你？”
穆百容见明月寒冰真得把他当马骑，气得直想将明月寒冰重重地扔在地上，但一见老大射来的严厉目光，便不敢胡闹，恨恨地向街上走去，任明月寒冰在背上嘲弄自己。可巧从身后过来一个骑着毛驴的村夫，被穆百容一把抓下驴来，扔在地上，恨恨地将明月寒冰扔在驴上。那驴儿脾气甚倔，一换主人便不停地尥蹶子，被穆百容按住颈项，把驴头压得低低的，哪里尥得起蹄，只能在地上干刨蹄子。农夫被摔在地上甚是痛痛，脾气比驴儿还倔，见穆百容虐待他的驴子，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人家对手，从地上爬起来，照着穆百容的后心就是一拳，被穆百容飞起一脚，踹出十几步远。
街上行人虽多，但见这几人满身血污，凶巴巴的样子，谁敢多言？明月寒冰骑在驴上看得颇不顺眼，讥讽道：“阴山八魔好威风，连庄稼人也被打得头破血流。”穆百容出拳重重地打在明月寒冰后背之上，虽没运内力，却也打得明月寒冰口中鲜血直流，仍流着血调侃道：“好威风，好威风，阴山八魔专打不能还手之人，果然好威风。”明月寒冰的倔劲上来，是宁折不弯。穆百荣还待出手殴打，被鬼爪天残制止。此时王汉利也从旁边的人群中抢过两匹健马，和穆百容一人一匹，骑在马上。马主人早躲在人群后边，不敢出头，旁人谁敢言语？明月寒冰跨下的驴儿见主人被打死，竟也不敢使驴脾气，被穆百容牵着缰绳，跟在两匹红马之后“得得得”地驰向镇外。明月寒冰骑在驴背上，虽不能动弹，但嘴里仍唱着小曲：“驴儿驴儿你慢些跑，前面的马儿你撵不上。马上的对头比你驴儿厉害得多，小心他一生气打烂你这蠢驴头。”驴儿自然听不懂明月寒冰的嘲笑，穆百容听明月寒冰竟将他和驴儿相比，见明月寒冰软硬不吃，一时间也无可奈何。
一行人出了镇外，越行越远，却远远地看见身后又有人远远地跟着。鬼爪天残一皱眉，道：“天王帮这就跟咱们耗上了。咱们专挑偏僻的小路走，看他们怎么跟着。”一行人一路曲折地向西北行去，尽走人烟稀少之地，眼看日头西落，便要到天黑，小路却突然到了尽头，眼前出现一条三、四十米宽的河流。鬼爪天残等人和明月寒冰一样，都是旱鸭子，没有一人会水。左盼右顾之际，看见远处上游一小舟缓缓行来，一清脆的女音远远传来：
常记溪亭日暮，沉醉不知归路。
兴尽晚回舟，误入藕花深处。
争渡，争渡，惊起一滩鸥鹭。
这首《如梦令》是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一首小曲，描写游人晚归的情景，当时传遍大江南北，被这女子用湖南话软软唱出，说不出的清脆悦耳。此时夕阳西下，洒下满河金波，小船顺河而下，那摆渡女子站在船尾，守持竹竿，二十五、六岁的模样，一脸欢愉，说不出的健康秀丽。晚风吹来，甚是清爽，凶狠如鬼爪天残之流也感到心情舒畅，淡漠了江湖仇杀。
小船越划越近，在距岸边五、六步远的地方停下，那摆渡女子笑吟吟地道：“众位客官可要过河？这凤飞河上，摆渡的只有小女子一家，摆渡费一人只要一钱银子。”
鬼爪天残道：“银子不是问题。”说完掏出一块七、八两重的银子，呼地一声掷向那女子，速度甚疾，竟贯满内力。但听那女子一声惊叫，眼见要被银子击中面部，却躲闪不开，那女子竟丝毫不会武功的模样。船前摇橹的男子像是那女子的丈夫，抬头惊呼，愣在当场，却也没别的反应，半点不会武功的样子。说也奇怪，那银子快到了那女子面前，突然一顿，变得速度极慢，被那女子一把接住。鬼爪天残露的这手武功着实惊人，没有高深的内力绝难控制这银子的速度。那女子惊魂未定，花容失色地道：“谢客官赏赐，客官的戏法变得真是高明。”一句话说完，又恢复了快乐的天性，竟把这极高深的内功说成高明的戏法，众人不由苦笑。
鬼爪天残一试之下，知道这对男女是寻常的摆渡渔民，便放下心来。眼见这船儿虽大，却也容不下这么多人，便对穆百容二人道：“小七、小八，你们俩牵马先过去。”那对男女先将穆百容和王汉利送到对岸，又载着鬼爪天残、明月寒冰和抬轿的孪生兄弟慢慢划向对岸。小船慢慢划到河心，正是水深处，水流也急促起来。突见摇橹的男子突地往边上一发力，小船便倾向一边，眼见便要将船弄翻。鬼爪天残虽然对这对夫妇试探过，但一上船仍小心戒备，见那男子身形突地一歪，知道不妙，便暗运千斤坠的功夫，小船一歪之下，便又恢复原状。那男子站起来用力去踏船邦，哪里能踹得动。船尾女子挺竹竿呼地一声刺向鬼爪天残前胸膻中穴，认穴奇准，去势甚疾，哪里是不会武功的模样。鬼爪天残嘿嘿冷笑，眼见竹竿戳到胸前，突地伸手抓住竹竿，往回一拽，那女子便被拽得往前奔了几步，连忙松开双手，才待跃入河中，哪里来得及？被鬼爪天残一竹竿刺入前胸，竹竿直透出后背三尺多长。那摇橹的男子见爱妻被杀，怒吼一声，抬浆向鬼爪天残横扫而来，木浆使的竟是麻城府“泼疯杖法”中的招数，风声甚疾。鬼爪天残钢拐一伸，硬架他这一浆，木浆被打的碎末横飞。鬼爪天残接着一拐，将那男子横扫入河，在空中狂喷鲜血，眼见不活。鬼爪天残接着一甩竹竿，那女子的尸体也被甩入河中。
这对男女正是天王帮朱雀堂头目程铁男夫妇，本想在河中伏击鬼爪天残等人，又被鬼爪天残击毙。此时太阳也已完全落下西山，天黑的已经和湖面融为一体，河对岸的树木在黑暗中摇拽，黑黢黢地犹如鬼影。刚才还诗情画意的河面，此时说不出的狰狞恐怖。穆百容等人见老大突被袭击，一声惊呼，自咐那对男女若是刚才发难，自己和王汉利便未必能对付得了。明月寒冰痛苦地道：“又是屠杀，可惜可惜！”明月寒冰见那女子刚才还一副健康快乐的样子，现在却横尸江上，不由出声连叹。鬼爪天残也不理他，出掌不住地拍击水面，小船飞快地靠到岸边，穆百荣和王汉利连忙把鬼爪天残扶出小船。
鬼爪天残突道：“天王帮竟是阴魂不散。小七、小八，你们俩抬着空轿往北走，去找天忍教的人。路上找些村夫扮作我们的模样，吸引天王帮的追兵。我带着明月寒冰骑白马绕道向西行，咱们在洛阳丐帮总舵相见。”穆百荣和王汉利答应一声，便抬轿向北走去，没走出多远便抓抓到两个倒霉的村夫抬轿。那穆百荣易容术世上无双，这一行人向北行去，快到了鄂豫边界，才被天王帮的人追上，钟子奇这才知道上了鬼爪天残的金蝉脱壳之计。
鬼爪天残带着明月寒冰骑在马上，虽没坐在轿中舒服，但逃命要紧，再也顾不了许多。那孪生兄弟一人执一缰绳，仍是一言不发地牵马向西行去。
鬼爪天残一个照面就击毙五人，还想继续追杀，突觉体内明月寒冰的内力一撞，竟窜到手太阴肺经之中，不听调遣，右手竟不能自如地收回来，钢拐差点拿捏不住。好在那九人玩命地逃命，没有看到吴宗南的尴尬。吴宗南忙收内力，将这股异力缓缓导入气海之中。鬼爪天残平时吸人内力，也就半天的功夫即可将吸来的外力和自己的内力融为一体，运用自如。不曾想明月寒冰的内力如此之强，自己一时半会儿竟消耗不了，不时地在体内乱窜。鬼爪天残已包受内力走火入魔的苦楚，对这股内力便不敢轻视。
鬼爪天残一招之间，击毙五名跟踪者，追上缓缓前行的明月寒冰等人，洋洋得意地对明月寒冰道：“这就是你说得人才济济的天王帮？我看是一群废物。”
明月寒冰虽然被仰面放在背上，甚是难受，但侧头将鬼爪天残的一招一式仍看得清清楚楚。见最后鬼爪天残收右臂时的动作甚是古怪，好像不是收自己胳膊一般，联想起自己刚得到义母内力时的情形，立时顿悟：这老贼还没将吸自己的内力消化，不能随意运用，无怪乎他从碎月庄匆匆逃走。此时见鬼爪天残洋洋得意，不免出口讥笑道：“哈哈……，你得意什么？哈哈……，你刚才右臂为什么收回甚慢？哈哈哈……，是否一股异力窜入右臂经脉之中，右臂便不听使唤？哈哈……，刚才那些人如果有一个杀回来，哈哈……我看你便凶多吉少。哈哈……”
鬼爪天残见自己的弱点一下便被明月寒冰说中，不由面色一寒，早把得意之情抛之脑后，冷冷地对明月寒冰道：“你这小子倒看得真切，消化你这股外力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，你看我现在能否运用内力。”说完从轿中跃起，伸手在明月寒冰前胸、肩上连拍三掌，随即跃回轿中。
鬼爪天残这三掌有名堂，叫做三鬼搜魂，正是搜魂手中的毒辣招数。明月寒冰但觉缺盆、气户、中府三穴中潜入三股阴毒的内力，潜入到自己四肢百骸，肆竭乱窜，所到之处，如万蚁咬噬一般，说不出的痛苦。鬼爪天残看着明月寒冰痛若地痉挛着，便幸灾乐祸地道：“臭小子，这回知道苦楚了吧？这只是一个开始，你倒底服是不服？”
明月寒冰此时痛苦难当，哪里有功夫搭理他，只等这三鬼搜魂的内力渐渐消退，才艰难答到：“服，哈哈……，服你，哈哈……。”明月寒冰本来想说：“服你个屁，有本事将小爷一掌打死。”但马儿刚巧跃过两个土坑，明月寒冰手脚被绑，又是仰面朝天，气息便不能顺畅吐出，再加上笑穴被点，被迫不时地得哈哈几声，说完“服，哈哈……，服你，哈哈……。”之后，半天便说不出下句。
鬼爪天残见明月寒冰说服了，心中一乐，道：“你真服了么？”说完手一划，先将明月寒冰身上的绳索割断，然后手一抬，将明月寒冰扶在马背上，随手解开明月寒冰穴道。
明月寒冰被颠簸了一路，浑身早已麻木，此时穴道虽被解开，但一时也动弹不得。此时口齿说话但却无碍，见鬼爪天残说自己服输了，忙接口说道：“我是想说‘服你个屁，有本事将我一掌毙了’，你莫要会错意。”
鬼爪天残冷哼一声，再次点中明月寒冰要穴，心中对明月寒冰的硬朗倒也佩服。一般人中了搜魂手之后，是痛不欲生，要么投降，要么咬舌自尽，象明月寒冰这么硬气的倒是第一回见。鬼爪天残敬明月寒冰是条硬汉，便不再下手折磨他。明月寒冰虽然穴道被点，但可以坐直在马上，比之刚才不知舒服多少倍。几个人谁也不说话，打马前行，两个抬轿人也飞步前奔，并不落后。后面九个跟踪的人又隐隐出现，但距鬼爪天残等人有百步之遥，再也不敢过份靠前。
一行人勿勿赶路，不觉天已过午。鬼爪天残坐在轿中，多次吐纳呼吸，想把吸入明月寒冰的内力导入气海，和自己内力融为一体。这一吐纳，不由大惊，自己的气海穴竟容不下这股内力。内力修炼之道，最讲究循序渐进，一个人的气海穴容量也是在限的，只能通过逐步修练，才能使气海穴扩大，逐渐使内力深厚起来。象运用**纳血这样的功夫，吸取对手内力的同时，自己也是万分的危险。倘若吸取的内力远少于本身的功力，便可以逐步吸收，倘若吸取的内力和本身的内力差不多，或远多于本身的内力，那么便是主不压宾，对这人没有半点好处，反而内力乱窜，易使主人经断身亡。当日杨瑛将四十年的功力输送给明月寒冰，一再强调要一点一点的吸收。明月寒冰休整了七、八日才将这股内力收为已有。当时明月寒冰的气海穴空空如野，一点儿内力也没有，要消化杨瑛的内力尚且如此费劲。鬼爪天残本身内力深厚，几乎将气海穴填满，现在突地又吸进了容量几乎相当的内力，气海穴当然容纳不下。鬼爪天残又不知海纳百川神功的总纲，一时之间竟收服不了这股内力，但觉这股异力在奇经八脉中乱窜，倘若正在与人拼斗之时突然窜出，实在是说不出的危险。一条流淌顺畅的小河，突然之间水量暴涨，小河便有决堤的危险，只有另僻溪径，把多余的水量疏导出去，小河才能安全。此时鬼爪天残若肯把吸取的内力输送给王汉利或别人一些，自然没有了以后的危险。但人性自私，鬼爪天残更是贪婪成性，好不容易吸取的内力，如何肯轻易送人？所以鬼爪天残宁肯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，再也不肯将内力白白地送给他人。
众人走到一个小镇前，见鬼爪天残闭着双眼，不知在想什么。笑面恶童壮着胆子道：“大哥，眼看走了大半日，马儿都走乏了，咱们不如找一间客栈歇息歇息。”
鬼爪天残一直在闭目运功，听到王汉利如此说，便道：“也好，你们照看好明月寒冰，别让他溜了。”说完又点了明月寒冰腰间肾俞、阳关两穴和腿上的伏免、阴市二穴，以防明月寒冰逃脱。
小镇名叫凉水镇，几百户人家。王汉利在镇上最大的一间名叫齿留香的酒店前停下脚步，早有小二迎将出来，先将众人白马拴好，把鬼爪天残等人迎进屋内。前面抬轿的中年人蹲下身子，背着吴宗南在屋内正中的一张桌前停下，让吴宗南面朝门口坐好。明月寒冰腿上穴道被解开，坐在吴宗南身旁，众人依次坐好。在进小镇之前，鬼爪天残便注意到后面跟踪之人没有跟进小镇。
鬼爪天残低声道：“店家，快些弄些现成的酒菜，我们吃些钣就走，什么快上什么。”小二答应一声去了。鬼爪天残见不大的小店坐满了人，周围七、八张桌子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些江湖人士，或在饮酒，或在吃菜，没有人大声交谈，也没人向这边看上半眼。
一会儿的功夫，小二端上一大盘熟牛肉、一只肘子、一只烧鸡和一大盘家常凉菜，外带一大壶酒。鬼爪天残向百变神魔一使眼色，穆百容挨个将酒和菜审视了一圈，摇摇头，众人这才大吃起来。百变神魔是阴山八魔中易容、用毒的大行家，饭菜里是否有毒，他一眼便能看出。众人打斗了一夜，又行走了大半日，早已饥肠辘辘，见老大发话，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，唯有鬼爪天残拿着一只鸡腿在细嚼慢咽。小二过来在众人面前各放上一只茶杯，送上一壶浓茶。穆百容伸手接过茶壶，一揭盖，但闻茶香扑鼻，淡淡的茶水之中，茶叶根根竖起，正是名动两湖的名茶――君山银针。穆百容把茶壶递给小二，道：“渴死了，快给挨个斟上。”小二接过茶壶，先给穆百容斟满，然后逐次倒茶。
穆百容刚才已闻过茶水无异，举杯就要喝，鬼爪天残突地伸手将茶杯抢过，另一手将小二扭住，端起杯就往那小二嘴中灌去。那小二猝不及防，虽拼命闭嘴，还是被灌进小半杯茶水。鬼爪天残手一松，小二往后一退，张嘴就往外吐水，哪里来得及，先前吐的是水，接着便是发黑的血水，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，抽搐着咽了气。穆百容茶水杯被夺，不由一愣，以为老大怪小二不会来事儿，不先给他倒水。见店小二使劲的往外吐水，还以为小二是被烫的，及见小二吐出乌血，才知道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，又是老大救了自己一命。自己枉称是阴山用毒的大行家，见识仍不如老大。
鬼爪天残没进店门，见小二殷勤迎出，便觉奇怪：小镇小店，小二哪里会如此知礼？而且见了自己这些形状特异的一行人，居然面不改色，心中便暗自小心。一进屋内，见四周的桌上都稀稀落地座满了人，虽然大多做农民、小市民的打扮，但个个都是练家子。小店客人多不奇怪，奇怪的是周围的桌子都坐满了，唯有中间的大桌却空无一人，好象特地给自己这一行人留的。鬼爪天残更加肯定这些人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，但一扫之间，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角色，所以自己也不露声色。及至小二端上茶来，也没见这些人有什么异动。但小二的的茶水往杯中一倒，鬼爪天残立即看出其中的关键之处。茶水在空中是淡茶色，倒入杯中却变得比在壶中更加浓了，虽然只有细微的差别，不注意观察根本发现不了，但茶水倒入杯中反而变浓，委实大违常理，这茶水杯必有古怪。鬼爪天残心念一动，便伸手将茶水灌入小二口中。
鬼爪天残一动手，四周的武林人士便纷纷掏出兵器，纷纷怒喝。这些武林人士果然都是天王帮青龙堂的帮众，这间齿留香酒店也是青龙堂在凉水镇的一个聚集地点。店老板朱佩然人称妙手铁腿，便是这伙人的头目。铁腿是称他武功过硬，妙手便是赞他下毒手法高超。毒药下在茶杯之上，无形无色，只有入水才有些发乌，又有茶水遮掩，料想这伙人必识不破，擒他们如囊中取物。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下毒手法仍被对手识破，朱佩然拨刀大喝道：“大胆贼子，得罪了天王帮，还想逃出两湖吗？”
此时四周的天王帮帮众纷纷合围过来，约有二十七、八个人，将鬼爪天残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。鬼爪天残一声冷笑，伸手拿起桌上筷筒中的竹筷，倏地向四周一撒，但听惨叫连连。店小人多，这些天王帮众围在一起，躲避不开，竟有一大半人被鬼爪天残的筷子击中要穴，倒地身亡。剩下的八、九人便是这伙人武功较高的帮众，各持兵刃杀向鬼爪天残等人。穆百容和王汉利不等老大出手，便已跃起，向众人痛下杀手。妙手铁腿朱佩然在这伙人中武功最高，手持铁斧，冲在最前面。穆百容恨他下毒骗过自己，几乎要了自己的命，便伸左手一把抓住朱佩然的斧把，右手击向朱佩然前胸。朱佩然一边用手格当，一边倏地踢出一腿。妙手铁腿，朱佩然果然出腿奇快，砰地一声踢在穆百容腿上，但听喀嚓一声，朱佩然号称铁腿，没想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，两腿相击，断得居然是自己的“铁”腿，自己这伙人和敌人的武功相差太远。朱佩然一声大叫：“快撤。点子……”话没说完，被穆百容一掌击在胸膛，狂喷鲜血而亡。旁边一个帮众收刀不及，一刀砍向穆百容，被穆百容拿朱佩然的铁斧一砍，连刀带人头都被砍下。此时王汉利也杀了四人，剩下三人仓皇想逃，被穆百容和王汉利一人一个，击毙在酒店门口内。还有一人见店门狭小，便撞开窗子，一翻身想跃窗逃出，身子已大半跃出窗外，突然一只盘子飞来，镶入这人后心，这人闷哼一声，跌在窗下。用手掷出飞盘的正是鬼爪天残吴宗南。
眨眼的功夫，二十七、八个天王帮帮众已死在鬼爪天残三人的手下，抬轿的两人仍直直地坐在桌前，不为眼前的屠杀所动。鬼爪天残一掷之下，突感体内的那股异力横冲，几乎把握不住身形，身子便要随那飞盘之势跌倒。心中一凛，这股异力在体内竟是越来越难控制。鬼爪天残冷冷地道：“走吧，一会儿恐怕还要来人。”
众人纷纷向门外走去，王汉利临走前，还拿起那半只没吃完的烧鸡拎在手中。别看王汉利是个侏儒，饭量却比常人大。众人来到门外，齐叫一声“苦也”，三匹白马不知何时已被天王帮的帮众毒倒，幸而小轿没被破坏。明月寒冰穴道被点，走路甚慢，鬼爪天残坐在轿中命令道：“穆小七，你把明月寒冰背在身上。”穆百容不敢违拗，不知老大为何对明月寒冰如此宽容，心里不敢骂老大，却早把明月寒冰的爹娘骂了个遍。背着明月寒冰不敢有大动作，却暗里对明月寒冰又掐又捏，不时地摇晃。明月寒冰知道他背着自己心中恚怒，对穆百容的小动作只做不知，口里洋洋自得地唱道：“马儿马儿你莫要颠，小心主人打你小屁屁。你又尥蹶子又蹄人，难道是刚才没喂饱你？”
穆百容见明月寒冰真得把他当马骑，气得直想将明月寒冰重重地扔在地上，但一见老大射来的严厉目光，便不敢胡闹，恨恨地向街上走去，任明月寒冰在背上嘲弄自己。可巧从身后过来一个骑着毛驴的村夫，被穆百容一把抓下驴来，扔在地上，恨恨地将明月寒冰扔在驴上。那驴儿脾气甚倔，一换主人便不停地尥蹶子，被穆百容按住颈项，把驴头压得低低的，哪里尥得起蹄，只能在地上干刨蹄子。农夫被摔在地上甚是痛痛，脾气比驴儿还倔，见穆百容虐待他的驴子，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人家对手，从地上爬起来，照着穆百容的后心就是一拳，被穆百容飞起一脚，踹出十几步远。
街上行人虽多，但见这几人满身血污，凶巴巴的样子，谁敢多言？明月寒冰骑在驴上看得颇不顺眼，讥讽道：“阴山八魔好威风，连庄稼人也被打得头破血流。”穆百容出拳重重地打在明月寒冰后背之上，虽没运内力，却也打得明月寒冰口中鲜血直流，仍流着血调侃道：“好威风，好威风，阴山八魔专打不能还手之人，果然好威风。”明月寒冰的倔劲上来，是宁折不弯。穆百荣还待出手殴打，被鬼爪天残制止。此时王汉利也从旁边的人群中抢过两匹健马，和穆百容一人一匹，骑在马上。马主人早躲在人群后边，不敢出头，旁人谁敢言语？明月寒冰跨下的驴儿见主人被打死，竟也不敢使驴脾气，被穆百容牵着缰绳，跟在两匹红马之后“得得得”地驰向镇外。明月寒冰骑在驴背上，虽不能动弹，但嘴里仍唱着小曲：“驴儿驴儿你慢些跑，前面的马儿你撵不上。马上的对头比你驴儿厉害得多，小心他一生气打烂你这蠢驴头。”驴儿自然听不懂明月寒冰的嘲笑，穆百容听明月寒冰竟将他和驴儿相比，见明月寒冰软硬不吃，一时间也无可奈何。
一行人出了镇外，越行越远，却远远地看见身后又有人远远地跟着。鬼爪天残一皱眉，道：“天王帮这就跟咱们耗上了。咱们专挑偏僻的小路走，看他们怎么跟着。”一行人一路曲折地向西北行去，尽走人烟稀少之地，眼看日头西落，便要到天黑，小路却突然到了尽头，眼前出现一条三、四十米宽的河流。鬼爪天残等人和明月寒冰一样，都是旱鸭子，没有一人会水。左盼右顾之际，看见远处上游一小舟缓缓行来，一清脆的女音远远传来：
常记溪亭日暮，沉醉不知归路。
兴尽晚回舟，误入藕花深处。
争渡，争渡，惊起一滩鸥鹭。
这首《如梦令》是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一首小曲，描写游人晚归的情景，当时传遍大江南北，被这女子用湖南话软软唱出，说不出的清脆悦耳。此时夕阳西下，洒下满河金波，小船顺河而下，那摆渡女子站在船尾，守持竹竿，二十五、六岁的模样，一脸欢愉，说不出的健康秀丽。晚风吹来，甚是清爽，凶狠如鬼爪天残之流也感到心情舒畅，淡漠了江湖仇杀。
小船越划越近，在距岸边五、六步远的地方停下，那摆渡女子笑吟吟地道：“众位客官可要过河？这凤飞河上，摆渡的只有小女子一家，摆渡费一人只要一钱银子。”
鬼爪天残道：“银子不是问题。”说完掏出一块七、八两重的银子，呼地一声掷向那女子，速度甚疾，竟贯满内力。但听那女子一声惊叫，眼见要被银子击中面部，却躲闪不开，那女子竟丝毫不会武功的模样。船前摇橹的男子像是那女子的丈夫，抬头惊呼，愣在当场，却也没别的反应，半点不会武功的样子。说也奇怪，那银子快到了那女子面前，突然一顿，变得速度极慢，被那女子一把接住。鬼爪天残露的这手武功着实惊人，没有高深的内力绝难控制这银子的速度。那女子惊魂未定，花容失色地道：“谢客官赏赐，客官的戏法变得真是高明。”一句话说完，又恢复了快乐的天性，竟把这极高深的内功说成高明的戏法，众人不由苦笑。
鬼爪天残一试之下，知道这对男女是寻常的摆渡渔民，便放下心来。眼见这船儿虽大，却也容不下这么多人，便对穆百容二人道：“小七、小八，你们俩牵马先过去。”那对男女先将穆百容和王汉利送到对岸，又载着鬼爪天残、明月寒冰和抬轿的孪生兄弟慢慢划向对岸。小船慢慢划到河心，正是水深处，水流也急促起来。突见摇橹的男子突地往边上一发力，小船便倾向一边，眼见便要将船弄翻。鬼爪天残虽然对这对夫妇试探过，但一上船仍小心戒备，见那男子身形突地一歪，知道不妙，便暗运千斤坠的功夫，小船一歪之下，便又恢复原状。那男子站起来用力去踏船邦，哪里能踹得动。船尾女子挺竹竿呼地一声刺向鬼爪天残前胸膻中穴，认穴奇准，去势甚疾，哪里是不会武功的模样。鬼爪天残嘿嘿冷笑，眼见竹竿戳到胸前，突地伸手抓住竹竿，往回一拽，那女子便被拽得往前奔了几步，连忙松开双手，才待跃入河中，哪里来得及？被鬼爪天残一竹竿刺入前胸，竹竿直透出后背三尺多长。那摇橹的男子见爱妻被杀，怒吼一声，抬浆向鬼爪天残横扫而来，木浆使的竟是麻城府“泼疯杖法”中的招数，风声甚疾。鬼爪天残钢拐一伸，硬架他这一浆，木浆被打的碎末横飞。鬼爪天残接着一拐，将那男子横扫入河，在空中狂喷鲜血，眼见不活。鬼爪天残接着一甩竹竿，那女子的尸体也被甩入河中。
这对男女正是天王帮朱雀堂头目程铁男夫妇，本想在河中伏击鬼爪天残等人，又被鬼爪天残击毙。此时太阳也已完全落下西山，天黑的已经和湖面融为一体，河对岸的树木在黑暗中摇拽，黑黢黢地犹如鬼影。刚才还诗情画意的河面，此时说不出的狰狞恐怖。穆百容等人见老大突被袭击，一声惊呼，自咐那对男女若是刚才发难，自己和王汉利便未必能对付得了。明月寒冰痛苦地道：“又是屠杀，可惜可惜！”明月寒冰见那女子刚才还一副健康快乐的样子，现在却横尸江上，不由出声连叹。鬼爪天残也不理他，出掌不住地拍击水面，小船飞快地靠到岸边，穆百荣和王汉利连忙把鬼爪天残扶出小船。
鬼爪天残突道：“天王帮竟是阴魂不散。小七、小八，你们俩抬着空轿往北走，去找天忍教的人。路上找些村夫扮作我们的模样，吸引天王帮的追兵。我带着明月寒冰骑白马绕道向西行，咱们在洛阳丐帮总舵相见。”穆百荣和王汉利答应一声，便抬轿向北走去，没走出多远便抓抓到两个倒霉的村夫抬轿。那穆百荣易容术世上无双，这一行人向北行去，快到了鄂豫边界，才被天王帮的人追上，钟子奇这才知道上了鬼爪天残的金蝉脱壳之计。
鬼爪天残带着明月寒冰骑在马上，虽没坐在轿中舒服，但逃命要紧，再也顾不了许多。那孪生兄弟一人执一缰绳，仍是一言不发地牵马向西行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