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心 第四章・守城
作者：4-1・闻沧雷
我来到城楼上，路上虽然有官兵对我乱跑有些责问，好在我一身僧袍，又说是虞将军的客卿，他们才派了一个亲兵把我送到城楼来。
高远这时早便来了，见我上来，便凑到我身前道：“大师，金兵夜袭，现在交战正忙，你还是休息去吧。”我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国之兴亡，匹夫有责。老衲也不能等闲视之。”
这时金兵还在城下一点点的向上爬，襄阳城墙极高，不住见有金兵被宋军打下，我见这情形，知道虞允文早有准备，倒把一个悬着的心放下了。站在边上观看，若是金兵冲上来，我的功夫倒可以一战，可是这些金兵在城下便被挡住，我倒派不上用场了。
“拿我的射日来。”虞允文站了起来，他旁边的亲兵忙将一张粗弓拿了出来，仔细看去，那弓的纹理极美，似是天然长成一般，想来，叫射日之名，也不只是名字好听而已。
虞允文拿起箭，径直将弓拉满，随拉随放，每箭都有金兵将领被射得透体而过。我和他离有三丈远，竟然也能听见他那箭发出的“嗖嗖”之声。
想不到，虞允文不只是儒将而已，竟然还有这样强的臂力，这么精准的箭法，我不禁吃了一惊，忽然想起来，这是用唐门的追心的心法来射出的箭吧，武林中，追心用飞刀射出，实在厉害的很，中者能活的几乎没多少人，可是没想到，用在箭法上也能这般厉害，莫非虞允文竟然在唐门学过武艺么？①
只是这天的金兵，着实悍勇无比，一个倒下去，另一个看也不看就继续向前冲，我见有个金兵身中三箭，却依然坚持着向城墙上进攻，这等的气魄，实在让我吃了一惊。
我站在城墙上看，头上一阵冷汗，城墙下金兵似乎排了有几里之长，源源不断的攻了过来，襄阳城墙虽然高，但是也有些吃紧，只是虞允文的士兵在士气上似乎也是不逊于金兵，没几个脸上露出怯战的表情来。
“喝呀！”一个金兵一声惨喝，被打落城下去，我一惊，金兵竟然这等迅速，已经有人攀上来了？那金兵还未摔落到城下，登时又有几个人冲了上来，想来守军虽然占了地利，但是终不能防守这般的人海战术。
我一纵身，窜到那几个上来的金兵身前，千叶龙爪手随手打出，啪的将一个金兵打了下去，心中却没有内疚之感，不禁暗自苦笑一下，这些年的佛法，却是修到天外去了。另外几个金兵被我这一掌打得一愣，齐吼一声，数杆枪直刺过来，其势极是迅猛，我心中一惊，纵身向后疾退，幸好周围还有些宋兵，几枪过去，那几个金兵也栽下城去了。虽然闪的侥幸，但是僧袍终究被一个金兵划出一道口子来。
“大师，这等时间，你怎么还似乎魂不守舍？”高远跑到我身边，担心的问道。
“老衲自己理会得，倒让将军担心了。”我对高远一笑，再次冲了上去。
这夜守城，金兵伤亡极大，宋军虽然占了地利，损失小些，可是也是死了无数人，连我自己也是被弄得一身是血。那时一个金兵猛得将一个宋兵砍成两段，血喷得我一身，后来我一掌把他打下城楼的时候，他也喷了我一身的血，不管是宋兵还是金兵，血喷上来的感觉都是一阵温热，并没什么区别。清晨太阳出来的时候，金兵缓缓退去，我心中却没丝毫光明之感，自己今夜这一杀人，全身罪孽不知已经多深了。
弟子身负罪孽，求我佛慈悲。
* * *
第二日下午，我们这百人总算凑齐，在虞允文的帅府集合，想来，大概也是我们上战场的时候了。前两次和金兵交锋，一次武林人士多是观战，另一次也只有少数几个武林中人帮助守城而已，其他的大部分都在住处里执行宵禁了。
这次百人，多是在江南武林中排名极靠前的豪杰，纵然有些不认识的，可是从衣着打扮上也能辨认出其身份一二。
“无心，你也来了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，我扭头一看，却是我师叔玄难。武林上都知道我功夫是少林正宗，却不知道我究竟属哪个门派，一向也不与其他门派有何瓜葛，少林寺的僧人也是一概不知。
只有几个少林寺的首座知道，我是少林方丈玄慈的亲传弟子。以我的年纪，原是比那些少林首座年纪都大的，只是佛法之精深，不论年纪大小，当初我初遭大变，心性难定，若不是遇见我师父点化我，恐怕早已心火**而死了。
“师叔，多年未见了。”我合十行礼。
玄难点了点头，道：“色不异空，空不异色。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。受想行识，亦复如是。②不知你这些年，可是参透了？”
“弟子鲁顿，虽然每日坐禅，至今尚未悟透。”
玄难笑道：“顿悟，顿悟，你若不顿，如何能悟？”
我不禁痴想起来，可是纵然许多年过去了，我哪里却顿得下来？我眼光一扫，看见云茹，她瞧我的眼前冲满不屑，我却无处可想，大概芊芊在翠烟门里真的过得也还好吧，想来和云茹的关系定然不错，否则她如何这般痛恨我。而那边李天行，手持破天戟，威风凛凛，哪里却瞧得我半眼？似乎当年他把我叫做大哥的日子，被他忘的一干二净了。
苦笑。耳边，却传来慧能的一声叹息。
注：
①：拿弓箭放追心，这可不是我独创，不信你去宋金看看，宋朝那些弓箭手都是这般，拿起弓箭来就飕飕的追心射过来了。我这是给金山做宋金战场的介绍呢，哈哈。
②：“色不异空，空不异色。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。受想行识，亦复如是。”这几句经文摘自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，我对佛教原没什么兴趣，只是小说中主角是个僧人，总得拿几句应景，如果有对佛经了解的朋友，凑合看下就是了。
